我开始独立办案了,这是一个奇妙的自我学习过程。
1993年的一天,我坐在派出所的治安办公室里,看着站在眼前的一个20岁左右的青年人,他看起来很恐惧,双眼充满了疑惑之色。
他因为偷自行车被群众扭送进了派出所,身上还留下了被群众殴打的痕迹。才开始当治安民警,心里还没底。老民警办理此类案件,总是把自己表现得很威严,一般要对违法人员大吼几声,在墙角蹲到起之类凶恶的话,然后办公室里开始充满骂人的声音。我琢磨着如何处理此事,终于决定依据自己的个人风格来办理此案,因案而异。
我对他点点头,示意他坐在我面前的木椅上。然后,语气坚定且带点温和地对他说道:不管你偷自行车的原因是什么,你已经触犯了法律,这是轻微的违法行为,你不必害怕。在你接受处罚之后,你还有机会当个好人,不要为这次经历背上包袱。所以,你要好好地如实陈述你的违法行为,然后坦然接受治安处罚。这就是你现在将要面临的事实。
他点点头,没有想象中的百般抵赖,他很快将违法事实陈述得清楚彻底。我快速记录好笔录,在他签字,捺印指纹完毕后。我对他点点头:不错,你还比较配合。希望你珍惜自己的人生,这类小偷小摸行为,即使得手,也是蝇头小利,只会加速使自己迈向深渊。这次我准备治安拘留你10天,你要记住今天得到的教训。
几个月过去了,这个小案子几乎要忘却了。
那是炎热的一天下午,我从公安分局办事回来,走路路过半山地区,突然,我听到马路边有人在喊:王干事。我循声望去,声音是在一个摆凉虾的摊位里发出的,原来是那个偷自行车被我处以治安拘留的小伙。我走过去,他满脸堆笑:王干事,我请你喝杯凉茶,来碗稀饭,解解暑气吧。我有点讶异,笑道:你不恨我。他诚恳地解释道:感谢你还来不及呢,我从来没有遇到你这样的警察,又不打我,又不骂我。王干事,那是我进派出所第一次得到人格上的尊重哦,你没有打骂我,还让我有位子坐。我一定重新做人。
我拒绝不了他的好意,吃了碗稀饭,坚持留下了一块钱,然后离去。
这个案子很小,却给我的印象很深。我从中悟到:即使再有劣根性的人,在他心里也还是潜伏着基本的人性吧。作为维护正义的警察,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将它们唤醒呢?这才是个考验警察智商的永恒难题。
经过办理此案,在我的脑海里永远地摒弃了刑讯逼供之类的办案选项。
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的从警生涯里,我还时时想起那个炎热夏天的一碗稀饭,那个小伙子的话:你是第一个没有打骂我的警察,我一定重新做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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